今天要走的trail便是Laguna de Los Tres,全程25公里,爬升770米,10小时,它有另外一个起点位于17公里以外的El Pilar旅馆,全程20公里,爬升650米,9小时(身体状态很好的人,不拍照严肃走路的时间,正常人要再加个25%)。先要坐30分钟的车到El Pilar,好处就是不用走回头路。
我们要搭当天的头一班过路车从百内的腹地回到公园门口,开始W线路,宿营Refugio Chileno。下午1点我俩坐在路边等车,一个瘦瘦高高的人走来打听是否在此搭车,于是就聊了起来。他介绍自己是意大利人,我指着他的蓝色外套说:对,这是你们国家的颜色。然后他指着自己的通红的被严重晒伤的鼻子说:but not this color。山友们通常会背个大背包,但他手中拎着4个又扁又方的皮质小包,原来他是一位biking和climbing的爱好者,这些包是绑在自行车上的,可惜百内风大并不适合biking。我总忍不住看他的手指,那些被冻伤的手指,让人触目心痛,那一刻特别希望自己能变出一瓶神奇的药膏,涂在他的手指上,让那些红色的伤口全部消失。他居然和我是同行,也是写软件的。聊起意大利,他是又爱又恨,为自己国家的担忧溢于言表。他建议我如果去意大利,一定要尽量住在local people的家里,才能更好的了解这个国家和人民。我说我不会意大利语。他说你只要学习一些基本用语,可以问好,让人感觉到你的诚意,当你被接纳后,语言便不会再成为障碍。他在意大利各地骑行,吃饭时,大妈大婶不会问你要吃啥,而是做了啥就给你吃啥,让他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我说就像自己的妈妈做饭,不会递给你菜单一样。他说:exactly。他此行计划为期约一年。继而我不小心问起:你想不想家呀?那一刻他的神情有些暗然,一种思绪弥漫在眼中。沉吟了一下说:“我很想念我的家人,这次出行真的是个艰难的决定,我用了5年时间”。我特别理解他的感受,作为一个成年人,自己往往真的不属于自己,因为肩上有许多责任,有责任爱护自己的家人,有责任让自己稳定安全,不让家人担忧,但是内心又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你,在美好的年华里去做自己真心向往的事情,只因life is short。这份矛盾,较量,取舍是种折磨。
夜里2点40来到饭厅,一片漆黑,但有许多头灯闪烁,厅里已经聚集了各路人马,跃跃欲试去欣赏三塔日出。让我想起了三碗不过岗的景阳冈,大家结伴而行向山顶进发,不过很快我们就把大队人马甩在后面,主要是台湾哥俩体力超好,脚上像装了风火轮,David和我只能紧紧跟上,挥汗如雨,先把棉袄脱了,又把冲锋衣脱了,再把抓绒衣的拉链拉开。路上开始下起小雨,日出估计是没戏了。4点45到了山顶,雾锁三塔,只好耐心等待,冷的把所有衣服穿起来还在哆嗦。只见两个男子脱了衣服,跳入三塔前的冰湖里游泳,牛人呀。三塔慢慢显出真身,大家忙着照相,David正给我照相之际,一个人由远及近,对我说道:you are not authorized to take a picture here。我只觉莫名其妙,问到:why?那人只是微笑,我突然认出原来是伊恩。开心的雀跃着跳下石头,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伊恩他们的车停在山脚,他和一个同伴夜里1点开始爬山来看三塔日出,这位老人让我由衷的欣赏和佩服。一看伊恩照相的动作和器材,就知道伊恩是位很专业的摄影师。第一张照片为伊恩所摄,我回家后无意间在他们的网站(用以记录一路风景见闻趣事)上见到,当时并不知那个小小的人是我。我和David开玩笑说:那不会是你吧。David说:好像是个女的。我心里一动:不会是我吧,再次打开网页一看,果然是我,人在大山的面前那样渺小。旅途上的人可能不会再次相遇了,但美好的记忆会长久的停留在心里,足矣。
这天负重徒步21公里。早7点出发,走完10公里,11:30到Refugio Paine Grande。两天后还会回到这里坐船。在营地看见有人在悬空的绳子上走,练习平衡能力。负重走山路,身体的中心会和正常情况不一样,保持好平衡是很必要的。曾经在阿根廷遇到过一位拄着拐杖的女孩,她说她走了百内,但没能finish走出来,因为她是被rescue出来的。可能是背包太重,失控摔伤,过路人去报信,但还是等了7-8个小时才等到营救人员,因为行人走到最近的住处通常要几个小时,公园里唯一的通信设备是radio,再组织人营救,寻找出事地点。找到后先是用人背,再用担架抬,最后用船运出,再坐车去医院。
吃过午饭,12点半赶紧上路,因为订了5点的冰川皮划艇 ,还有11公里的山路 ,一路景色平平,但很难走,有时登山杖已无能为力,只能手脚并用攀爬,终于4:30赶到Refugio Grey。开始下雨,人也很疲惫,于是让人通过radio联系,帮我把kayak改期明早9点。房间3张上下铺,把包里的睡袋翻出来分别放在两个下铺,就去洗澡,感冒有些加重。吃晚饭时无意间低头看见自己光着的脚,怎么左脚好像长了6个脚趾头?啥时磨出一水泡?应该有几天了,薄的透明,跟戴了个钻戒似的亮晶晶,一点也没觉的疼。通常休息的时候会觉得脚酸疼,不去理睬它,背上包走几分钟后就变得感觉不出来了。热爱长跑的村上春树说过:Pain is inevitable,Suffering is optional。我无法到达他的境界,我能做的只是一步一步的把每天该走的路走完。
新年的第一天也是百内之行的最后一天,早上7:30开始赶路,负重11公里。之前打听坐船,被告知不提前卖票,上船后买票,因为怕人多船小,所以一路暴走,想早一点赶到码头去排队。路上一对母女踩着轻盈的步伐超过我们,妈妈的背包上拴着一枚气球,一看就知是昨晚新年夜晚餐的礼物,上面写着“happy new year"。我和David每天都会订晚餐,除了新年夜,通常晚餐是23-25美金一位,新年夜变成50美金一位,财迷的我劝David本着穷游精神,对付一下,一天后就要出山回到小镇,再大吃一顿吧。11:30再次来到LODGE PAINE GRANDE,坐在岸边排队,近处禽鸟在游走,等船的人在打水漂,远处背包客们向着大山走去。低头看鞋已有些开裂,再看旁边的女孩也在鼓捣自己张了嘴的鞋子,脚丫伸缩,张嘴的鞋子一开一合好像在有节奏的呼吸。渡船载来游人,即使混在一起,也能一眼辨别出哪个是新来的,哪个是要离开的,鞋子上的泥巴,衣服上的灰尘,写在脸上的疲劳,沉淀在心里的喜悦。乘船半小时后到达对岸,搭长途车离开公园。百内,再见。窗外的群山翠湖草甸迅速的在视线中倒退,隐没,定格成记忆中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