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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缅怀恩师姚宗勋先生----崔瑞彬先生采访录(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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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7 23:41: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缅怀恩师姚宗勋勋先生
                                ——崔瑞彬采访录
   1985年1月11日,一代意拳宗师姚宗勋先生因病去世。转眼二十个春秋过去,曾经在武林中遭人非议的意拳,今已遍地开花,以其独树一帜的风格和内容,受到海内外广大武术爱好者的喜爱和推崇。值此姚先生逝世二十周年之际,为缅怀大师德艺丰功,笔者来到坐落于北京昌平区兴寿镇桃林的北京武术院国际意拳培训中心,采访了姚先生生前最为器重的弟子、中国武协委员、武术七段、很久没在媒体上发表言论的著名技击家崔瑞彬老师。在培训中心那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我请崔老师谈谈他当年跟随姚先生学拳的经历,谈谈姚先生在教拳育人、拳学方面的造诣。说到这些,已经年过半百的崔老师,不禁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中。言语之间,对姚先生的怀念之情,油然而生。
笔者:您是什么时候跟随姚先生学习意拳的?
崔老师:我是1968年接触意拳的,但不是跟姚老师学。我是通过我的同学,那时候我正上技校,认识了李志良(李永宗之兄,曾名李永良),跟李老师练这个拳。他们过去也都跟王老(芗斋)练,在姚老师家里住。我跟李老师前后练了将近四年。
笔者:在李先生那里都练什么呢?
崔老师:在李老师那儿什么都练,还练劈、崩、钻、炮、横呢。一直到1972年,当时我已经参加工作。1972年我到大连培训,平时也练练站桩那些东西,和后来姚老师教的东西差距很大。后来我就从大连回到了北京。没几天,我的同学张湘衡就给我打电话,说这回咱们可找到好老师了。于是,我和湘衡约好,和张鸿诚师兄(姚老师六十年代的弟子)一起,骑车来到了昌平崔村见到了姚老师。一见面我就愣了,姚老师跟梦里教我的那个老头几乎一模一样,就是没有胡子。我要向姚老师行拜师礼,姚老师说:“磕头就免了吧,鞠三个躬就行了。”因为那时候姚老师从城里被下放到昌平,还在受管制。
笔者:您跟姚老师学拳告诉李先生了吗?
崔老师:我跟姚老师学拳这件事让李先生挺不高兴的。姚老师知道后,给李老师写了一封信,说瑞彬我收下了,你就别不高兴了。后来,我每到过年都会去看李老师,因这他爱人洪品珍是洪连顺先生的女儿,我叫师姑。
笔者:您跟随姚先生练拳,一共练了多长时间?
崔老师:我从1972年跟姚老师在乡下练拳开始,到他1985年去世,一共十三年,没有间断过。这十三年,我经历了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在乡下跟老师偷偷地练;第二个阶段是老师落实政策回城后半公开地练;第三个阶段是在城里开始公开地练;第四个阶段是在北京市体委科研所的支持下,姚老师带着我们在先农坛体育场进行集训。
笔者:那您就先说说在乡下练拳的情况。
崔老师:和姚老师第一次见面后,临走时姚老师告诉我,“你以后一个人来就行了”。那时候我从丰台骑车到昌平骑四个多小时,大概得骑七十多公里,去一趟不容易,我就倒班和星期日加在一起,一个月到姚老师家去一次,一次是住两宿练三天。后来骑车太累了,体力消耗大,影响锻炼,我就改坐车了。每次去早晨五点多就得从丰台坐车到德胜门倒车,那时候公交车少,一两个小时才一趟车,从德胜门坐到昌平,再等长途车到崔村,从崔村下车走到姚老师家里就下午一点多了。去一趟很麻烦。到姚老师家后,先吃中午饭,下午开始练,一直练到吃晚饭。晚上接着再练。那时候我一去,姚老师就跟大队请假,让光子(姚承光)把假条给队里带过去,说家里来客人了,需要歇两天。
笔者:那时候您练拳和姚老师教拳都非常艰苦。
崔老师:是。当时的环境很不好。姚老师嘱咐我:“要是有人问你干什么来了,你就说身体不好来治病来了。千万别说学打拳。”不瞒你说,我当年加入共青团就是姚老师让我入的。他说:“现在是新社会了,你不管工作也好,生活也好,都该要求上进。你不上进,现在练咱们这个拳又受限制。你要是上进,练这个拳,对你有好处。”姚老师说:“我的意思是,咱们这个拳它真是好东西,我不想因为别的原因,影响你练。”那时候,我到乡下,经常有人问我:“你干什么来了?找谁呀?你干什么的呀?什么政治面貌啊?”姚老师跟我说完之后,我回到厂里交了一份申请书,我就入团了。因为咱们平时工作表现都可以,早就够团员资格了。我入团以后就当了团组织委员。到乡下再有人问我,我回答就特理直气壮,不再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的了。
笔者:当时在乡下跟你一起练的还有谁?
崔老师:那时候早晚儿光子、荣子(姚承荣)我们一起练,白天他们得下地干农活,挣工分。所以,每次到姚老师家,白天姚老师就看着我一个人练。
笔者:一个人学拳,能有这种机会很难得。
崔老师:后来大队书记的儿子跟姚老师开始练拳,条件就改变了。就不让姚老师下地干活,给他一匹马到外边放马,工分一分也不少。所以,我每次去,姚老师也不用请假了,带着我到山上或是没人的地方,把马一拴在那儿吃草,就可以带我练拳。姚老师住的是一个小院,三间北房,一间小东屋。那时候条件差,我一来,荣子就得到街坊家里去住。三间房一明两暗,就一间屋子可以睡觉。姚老师和师母,光子和我都睡一个炕上。我和光子睡一个被窝,两个人脚对头的睡。从1972年到1979年姚老师回城,我和光子睡一个被窝睡了七年。
笔者:这种感情应该很深。
崔老师:是。
笔者:您刚才说姚先生和李先生教的东西差距较大,差距究竟在什么地方?
崔老师:姚老师从撑抱桩开始教我,但他告诉我,我的手形不大对,他讲小拇指应该怎么做,食指应该怎么做,大拇指应该怎么做,剩下的中指和无名指又应该怎么做,讲得很细。回去之后,按照姚老师的要求,我去找感觉,一个钟头、两个钟头、三个钟头,我非找到那种感觉不可。找到以后,告诉姚老师,他再给我说下面的东西。这么练,对功夫的提高很有益处。这些年很多人都在教意拳,就拿站桩来说,教的都差不多。但是姚老师在站桩的细节上跟他们不同,区别很大,我认为这些细节很重要,直接影响你那些内在的变化。还拿站桩求劲儿来说,跟李先生那儿练的时候,仅是抱树、晃那棵树。姚老师教我在细节上就不样了。拿这个抱树意念来说,他告诉我,一开始是你来拉树,上下前后左右。再进一步有一个拉树拉不动的过程,这个东西你掌握了,接下来得让树来拉你,它一拉你,你再拉它呢……?后来明白了,这是站桩上就开始进行条件反射的训练。
我跟姚老师练,每次都要把自己练功时的体会告诉他。1980年的时候,有一天我在陶然亭公园的湖边靠近中心岛的地方做提按试力,不间断地一下做了将近一个小时,这之前从来没有练过这么长时间,做着做着我就突然感觉不但有前后的劲儿,还有上下、左右的劲儿都在里面包裹着,那个劲儿在里面“哇”地一下,我当时的感觉有点像失明多年的人突然看见了东西一样!而且,那个劲儿在里面,做的时候越不用力,越用意,感觉就越强。我跟姚老师讲了这个感觉,他很高兴,说:“小子,好好练吧!”就跟那个“拔地欲飞”一样,我有了体会之后,姚老师说:“小子,那就是‘拔地欲飞’呀!”
笔者:意拳站桩不但是求力,还有很多东西在里面,这些东西都跟实战有关系吗?
崔老师:通过我练功的体会,加上姚老师再跟我说,我可以告诉你,你站桩出现了那些东西,做试力也要出现那些东西,在实战的时候还应该出现那些东西。就跟说“精神放大”似的,你站桩能“精神放大”了,一做试力就不行了,一跟人搭手就更没了,那就不成。站桩是外形基本不动求内动,容易出现,试力就出现肢体位移了,你还能不能达到这种境界?实战就更不用说了,在双方快速移动,对方给你压力的情况下,你如果还能出现那些东西,那才成。返回来说,也只有全部具备了这些东西,那个时候,你才能接近所谓意拳“健舞”的那些东西。当然,这个东西要一步一步去培养。
笔者:说到“健舞”,您认为练意拳什么时候才能练习“健舞”?
崔老师:你必须达到“体整如铸、身如灌铅、肌肉若一、毛发如戟”的境界,这个时候做“健舞”才能出那个味道。你想想,如果你在做试力的时候,跟外界的联系还时有时无,再让你动起来随心所欲地去做,你还是那个东西吗?你做任何东西都一样,除了具备那个“四如”的境界,你最起码还要有“指过留痕”的东西。王老讲,你不具备这个力学的原理,不具备这个劲儿,充其量你只是在那儿舞动四肢而已。对于现在的练习者,我个人认为,你没有达到“四如”的境界,你也可以练练,就是当你在站桩、试力的时候,你如果能有两个方面的东西,你也可以试试,动起来还能不能像站桩、试力那样把那两方面的东西贯穿在里面。如果还弱的话,你就要回头在站桩、试力中去加强。
笔者:您刚才说姚先生教您教得很细,那么他对每一个学生都这样教吗?
崔老师:他是因材施教,循序渐进,启发诱导式的教学特点。他对我有点特殊的东西。他教我一个东西,等我掌握这个东西后,他再教我下面的东西的时候,他会告诉我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比如说姚老师根据我当时的水平从撑抱桩开始教我,但是他告诉我,在撑抱桩之前的一个扶按桩要练,扶按桩之前有一个托抱桩,托抱桩前面应该练提插桩,站提插桩先要求上下的劲儿。不同的桩法里面有不同的劲儿。这就像你一开始是初中一年级的水平,姚老师会教你比这个水平稍高一些的东西,当你掌握了这个东西,他会告诉你,这个东西之前需要一个什么样的过程。他会从小学一年级、二年级一直到初中给你讲这个过程,这个过程很重要。往往对很多人,你现在是这个水平,他就教你这个东西,别的就不说了。
我认为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老师不但要教你怎么练,还要跟你谈拳理。我记得是从第三次到姚老师家去的时候开始,那时候每次都练到晚上十一二点,有时候练到夜里一点,然后坐下来老师再跟我谈,一谈谈到两三点钟,谈得很深。第二天我五点醒了,一抬头看到老师在那儿站桩呢。
笔者:他站什么桩?
崔老师:他站扶按桩,就在屋里对着高低柜的镜子站。扶按桩里面的内容很丰富。其实每一个桩里的内容都很丰富,层次很多。关键是看你练到哪个层次上。看见老师练,我就想起来。他能从镜子里看见我,就说你再睡一会吧。
笔者:王老不是说过“切忌对镜而习”吗?
崔老师:对。但是当你达到那个境界,又可以“对镜而习而忘其形”。这说的是形和神的关系。
笔者:意拳讲究的就是实战,您是什么时候体会到姚先生的技击功夫的?
  崔老师:因为我以前练过摔跤和拳击,又和李老师练了四年,推手、实战都有一定能力。到了姚老师那里,总是站桩、试力、走步,也不练打,我就想和姚老师试试。有一次去的时候,我带了一副拳套。姚老师一看,就说:“你打打我,你不用戴拳套,空着手就行,你得真打。”我当时多少有一种心理,觉得真打万一怎么样,对老师不够尊敬。即便这样,我还是发了七八成的力。
  笔者:是说手吗?
  崔老师:不是。我是和姚老师拉开距离之后,动了两下,进步就打。姚老师用他的前手掌堵我的后拳,用他的后手和我前拳的小臂接触了一下,我感觉拳打出去后撞到了一个物体上,当时是下午三点左右,我感觉“天怎么黑了?”脑袋里有一种空的感觉。过了一会儿,天又亮了。我这才明白,刚才我打姚老师的时候,是被他碰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好像咱们开车时一踩刹车,车身往前一拥,天就突然黑了。
  但是我并没有感到恐惧,只是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后来姚老师跟我讲:“你要是想培养个人,不能把他的精神打没了。如果把他的精神摧毁,这人就废掉了。要想再恢复精神,时间会非常漫长。所以说只要让他体会到这个拳好就行了。”由此可见,姚老师十分珍惜人才。那个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这跟真正的做拳、实战有本质上的不同。我到英国讲学的时侯,跟人动手,对方被突然摔出倒在地上的时候,我看到他们脸上是很恐惧的表情,是那种突然间受到惊吓的恐惧。在英国每当我和人动手的时候,我会让翻译拿着相机给我们拍照,但是每次出现那种情况,翻译都会拿着相机愣在那里忘了拍照。那会儿要是有录像
就好了。
  笔者:那段时间,您除了和姚先生谈拳理,还谈不谈别的?
  崔老师:那时候姚老师还跟我谈他的身世,从四岁谈起一直谈到他被下放到昌平的经历。而且他跟我谈他练功的过程,这一点对我练功最重要。他讲王老教人站桩的时候,给你讲完上下前后左右,站去吧,具体的他不说了。王老教人有个怪癖,看到你在那儿坫,找着一个劲了,他会劈头盖脸骂你一顿;你要是什么都没有,他看看你一扭头走了。这就给人一朴错觉。练对的人会觉得练错了,练得不对的人看到老师没有骂他,反倒觉得自己练对了。实际上王老的意思是,你一点东西都没有,都不值得我去骂。姚老师说他那会儿经常躲着王老练,王老在前院的时候,他就到后院去练,等王老转到后院,他又跑到前院去了,他站桩是先找上下的劲儿,这个劲儿找到了,再找前后,然后再找左右。他这么一步一步的求,反而倒求出来
  其实这是对的,任何一个东西,你都不可能一口吃个胖子。就好像一台完整的机器,你要想做成这台机器,你得一个零件一个零件的生产,最后才能组装,它有一个过程。所以说,那么多人跟王老练,有的人功夫也很好,但是从全面上来讲,只有姚老师真止继承了王老的东西,而且还发扬了王老的东西,姚老师是1937年的秋天拜王老为师,到了1940年他就代师比武、代师授徒了。姚老师跟我讲,他在拜王老为师之前,跟洪连顺先生练形意拳,大小洪拳、弹腿,在武术界已经小有名气了。
他示范给我看,光着脚踢砖,想让砖的哪个角掉就是哪个角掉。在中国大学上学的时候,姚老师的篮球和中长跑成绩都很好。除了跟我讲他的的练功过程,姚老师还跟我讲王老的练功过程,这是缘分。王老也是找到一个东西然后再找一个东西,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同为当你找一个东西的时候。你必须把它真正地掌握,到找到两个东西的时候,就可以把二者结合起来。我练过摔交有体会,当你什么都不会的时候,你必须把你学的第一个绊儿练好并运用纯熟,这时候你再练第二个绊儿,掌握之后,两个绊儿就可以交换着用,变化就不一样了。意拳也是这个道理。王老讲“刚柔、虚实、动静、紧松,同时起参互错综作用”,就是这个意思,它是一种科学的学习方法,一种客观规律,不是一个人随便想就能想出来的。它是通过锻炼、实践、体认、发现并总结创造出来的。只有真正掌握了这个方法和道理,才能练好意拳。不单是意拳,任何一门学问的学习过程都应该是这样。姚老师讲:“道乃万一,虽然有很多形式,归根结底,道理只有一个。”比如说在拳术上它的表现形式必须是一瞬间表现出来的,而在医疗治病方面,它需要通过一段时间来表现,但是道理是一样的。
  笔者:您刚才说站桩求浑圆力要经过一个过程,一个一个地去找,有没有一次找到浑圆力的方法呢?
  崔老师:有。但是你得具备那个基础。1981年秋天的一个星期天,我到小花园(位于南礼士路)比较早,一个人在那儿站桩。站平步撑抱桩。后来看见姚老师从远处走过来了,他说:“你里面那些东西怎么回事?……”可见他从远处已经看了我一会儿了。他给找说完那些东西之后,跟我讲了一次求得浑圆力的方法。
  笔者:一直以来,包括现在的网上,有些人说王芗斋是形意拳根本没练好,没搞懂,自己拼凑,弄了个意拳。我认识的一些人还说王芗斋的东西就是站桩加半个虎朴。还有的人说大成拳就是站桩加上了洋揣子(拳击),还说意拳没有腿。
  崔老师:无知者无畏,不知者不怪。让这些人到我这里来练练意举,体会体会,他们就不会这么说了。说到意拳的腿法,姚老师跟我讲王老的一势三腿,下、中、上,第一腿踢你的小腿髌骨,第二腿是心窝,第三腿奔你的咽喉,那个速度就如同我们现在掐着秒表打三拳的速度,那是打闪认针的速度。后来王老的功夫到了化境,跟人动于就很少用腿了,那不代表意拳没有腿。有次我和光子(姚承光)在土城儿那儿练进步发拳,从土城一直往西打,打到快到马甸了,到了公安大学的后身再往回打,来回的距离很远。时间一长就累了,光子的后拳就有点件下掉,姚老师说了他两次,让他注意间架,光子认为累了就辩解,我眼看着姚老师腿一抬,没怎么动,光子就破踢了一个跟头摔了出去。我赶紧劝住了老师。
  笔者:在乡下练拳的那些年里,一定很苦。
  崔老师:非常艰苦。有一次打沙袋前,我看见光子吃一种白色的东西。我问光子你吃什么呢?光子说这是大油(化过的大油),里边有盐。我问他为什么要吃这个?光子说,我爸爸说了,因为条件差,吃不着肉,老吃素的,打沙袋消耗大,老出汗,体内要有油脂分泌。用这个来补充盐和油脂。那时候我一去,吃饭我和姚老师一块吃,师母和光子、荣子(姚承荣)他们在外面吃,乡下白面少。我每次去都要买十斤挂面,姚老师爱喝酒,我就给老师买两瓶二锅头。我总觉得姚老师教我拳学,教我做人,我无法报答。买的这点东西还不够我在老师家里住两宿练三天吃的呢。后来看到光子吃化过的大油,我再买东西的时候,就有意识的多买一些肥猪肉带过去。
  笔者:您说到打沙袋,意拳的打沙袋是不是也应该有个过程?不应该上来就打沙袋吧?
  崔老师:凡事都有过程。姚老师教我打沙袋分几个阶段,先打小棉球、后打小沙包,最后再打大沙袋。打棉球,用一根细线吊一个棉球,打棉球的时候,站的距离是,肩必须拉开,后拳能够完全转过来,拳和棉球将将能够接触,还得放松,不能用力,用力棉球就被打飞了。但是拳在接触棉球的一瞬间拳要握紧,棉球不能跑。
那时候在乡下我除了站桩,就是试力、走步、打空拳、打沙袋、做脚法试力。1975年我练的试声,就是姚老师带我推手,实战。1976年我就练杆子了。因为当时我们特钢系统要举行民兵刺杀大比武。我没有练过刺杀,又想参加,就跟姚老师说了。他说:“这个容易,你现在基本功都具备了,我跟你说就行。”当时因为乡下条件所限,没有标准的杆子。姚老师就从院里找了两根一米多长的木棍,一边跟我讲,一边做杆子的东西,果不其然,我用杆子的东西参加比武,十几场下来,全部获胜,弄了个冠军。参加刺杀比武的很多人都是当过兵复员到我们这个系统的,受过严格的刺杀训练,但是他们跟我比都不行。那时候我们厂里就有一个人没有参加,是我们武装部的副部长。他当兵的时候是北京军区的刺杀尖子。曾经在罗瑞卿大比武中出过风头。很多人撺掇他跟我干,他不干。他看到我在刺杀时,一个发力,对手的钢条护头都被我刺得弯进去,人的脸上被护头的钢条硌得都是口子。比武用的是标准的木制刺杀枪,枪头上还安着胶皮头。他看出我的步子跟他们都不一样。
笔者:您用的是什么步子?
  崔老师:我的步子就跟站技击桩的步子一样,好多次对手猛地一个突刺,我一闪,枪一横,这个人就飞出去了。
  笔者:意拳除了有杆子,还有没有其它兵器?
崔老师:意拳的兵器是双把刀。
  笔者:什么叫双把刀?
  崔老师:所谓双把刀,是要用双手握住刀把,这样在实战的时候,身体是均整的,发挥意拳的浑圆力。意拳的双把刀也是姚老师在乡下时教给我的。双把刀的特点是让刀刃斜着冲自己,刀背冲对手,等于是刀往里卷着,不管对方是劈是刺,双方一接触,你是用刀背去接对方的兵嚣,然后利用旋转——整体螺旋地劈下。
  笔者:您说姚先生是1970年落实政策回城的,回城之后开始半公开的练拳,那时候在哪儿练呢?
  崔老师:回城后一开始在土城和城里公园,还是半公开的教,一练就是半天儿的时间。那时候练的人就多起来了。一起练的师兄弟除了我和光子、荣子,还有(刘)普雷,(武)小南、贾小英、虎子(李鸿锦)和(白)学政等人。在乡下时普雷也去,我们俩碰见过一次。这个时候练拳基本上是师母给我们在家做饭。有时候姚老师高兴了先回去也给我们做饭。除了平时在土城练,星期天都去展览馆西侧有一片松树林里练。这片松树林以前是可以进的,后来被圈了起来。1980、1981年我们在那儿练过两年多。
  笔者:能够大张旗鼓地公开练拳是什么时候?
  崔老师:后来挪到南礼士路小花园子,就没什么顾忌了。因为从1981年底、1982年初到1984年的9月,我们在北京市体委科研所领导的支持下,已经到了先农坛体育场,姚老师带着我们集训,还进行意拳的科研活动。另外,姚老师还用意拳的训练方法,指导国家田径队、足球队、游泳队、举重队、射击队的训练。
  笔者:说到先农坛的集训,我想起有些人一直对姚老师戴拳套、穿护具练习意拳的方法颇有微词。
  崔老师:其实,在三四十年代,姚老师就已经将防护用具和手靶、脚靶,合理地用在意拳的训练中了。在这一点上,姚老师一直走在了时代的前面。之所以戴拳套、穿护具练习实战,一是为了保护练习者,关键的是这种训练手段更接近实战状态,可以缩短训练与实战的距离。现在有人在说,我不能戴拳套,戴拳套不能发挥我的风格和特点,这也没错。听老一辈人讲,当年姚老师在和人切磋时,允许对手不戴拳套,而为了保护对方,自己却带着拳套,但每次切磋过后,对手无不畏威而怀德。
笔者:说到姚先生的功夫,您跟了他十三年,应该最有体会。
崔老师:我跟你讲几件事。有一次我到乡下去,练完之后吃饭的时候,姚老师对我说:“瑞彬呀,感情咱们这个拳弄马也行。” 我不明白练拳跟马有什么关系?姚老师跟我讲:“前几天正在开社员大会的时候,一匹拉车的马不知为什么惊了,拉着车冲人群就去了,我一见迎着马上去,一把拉住了马的缰绳,我一拽那马,马就往起蹿,它往起一蹿,我拽着那缰绳一划圈,那马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在场的人都惊了。”你想想那马惊了以后得有多大的力量?1980年的时候,一个星期天我们在展览馆练了一上午,完了我和姚老师在外面吃过饭,他说:“你跟我回去吧,回去睡一觉,起来再练。”我和姚老师躺在床上。他说:“小子,你体会着啊。”我不明白老师是什么意思,我说:“老师怎么回事,这该睡觉了,都躺床上了,体会什么呀?”刚说完,我就觉得这床开始颤动,先是颤得慢,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强烈,我说老师您干什么呢?他一笑,说睡觉吧。我看他侧身蜷着腿躺在那儿也没动啊。这是他在做功,那床就是大木头腿的那种床。有一次姚老师带着我去周子岩先生家,周先生和我在屋里聊拳,姚老师在边上边说话边站桩。周先生一扭头,说:“小崔你快看,你老师这才是真功夫。”我们看到姚老师在那儿站桩,身体不动,他的衣服却像被小风吹起来一样,“哗……”地飘着。周先生说:“小崔呀,你可得好好练。你老师这才是真功夫。我跟你说那东西都是玩艺儿,都是假的。”
笔者:这是什么道理呢?
崔老师:姚老师是在站桩时,通过内动,使身体产生高频振颤,带动衣服抖了起来。
笔者:您现在能不能做到这一步?
崔老师(一笑):我还不敢说达到姚老师的那个境界,不过你可以感受一下。(崔老师站起来,把裤子褪挽到膝盖,站了个平步桩,我看到从他的小腿开始,突然(“刷……”地高频率地颤了起来)。
笔者:这种身体的高频振颤,在实战中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崔老师:我先跟你讲姚老师另外一件事,谁听了谁都觉得玄。那是1982年在先农坛训练的时候,那天我在那儿打沙袋。姚老师和体委科研所的一些专家们在楼里开会。会散了以后,有一位篮球教练范廷玉,我们管他叫范大爷,看见我在那儿练,一个劲地冲我招手:“小崔小崔,你过来。”我说我这儿正练呢。范大爷说:“我让你过来你就过来。”我只好走过去问什么事。范大爷说:“小崔啊,你可得跟你老师好好练,你老师的本事可太大了。”我说就这个呀,我知道。范大爷一瞪眼说:“你知道什么呀?”我一听范大爷的口气,就说,那您说,我老师本事怎么大了?范大爷说:“刚才我们开会的时候,说到一个有关武术的问题。突然听到‘咕咚’一声,会议室的窗户,桌子就晃了一下。夸张一点说,跟地震似的。开会的人吓了一跳,都站起身来往外面瞧,问怎么了?我看见只有你老师坐在那里没动,那个声音响之前,我正好看见你老师坐在那里,两只手微微一抬,就像打了个激灵似的。看到所有人都站起来的样子,你老师坐在那里偷偷一乐,若无其事。我就知道这是你老师闹的鬼。”
笔者:这件事听起来是有点玄。
崔老师:我跟你说,这个在物理学上叫共振。比如说这个碗有碗的震动频率,杯子有杯子的震动频率,桌子有桌子的震动频率。姚老师当时坐在一把折叠椅子上,他做的那个东西,就是他在那个一瞬间,身体那么一激灵,产生出的高频振颤,使得周围的物体和他的这个高频振颤发生了共振。你刚才问,这种高频振颤在实战中能起什么作用,这种高频振颤瞬间作用到人的身上,就是那种被电击的感觉。那就是王老所说的“超速运动”。1973年春节前后,韩星桥韩大爷通过新疆军区的首长裴周玉,给周总理写了一封信,信中提出了现代体育竞技中有关精神、心理、生理训练的一些问题,并说到了意拳在这方面的训练方法。对此,周总理给当时的国家体委下达相关批示。于是,国家体委请韩大爷从新疆来京,并将姚老师从乡下请来。当时,姚老师进城就住在张鸿诚师兄家里,我和姚老师住在一起。晚上,(白)金甲师兄,还有保定那边练意拳的人都过来向姚老师请教。姚老师和韩大爷在国家体委开会时,为了印证意拳的东西,一名拳击教练要和姚老师试试。他一个直拳打来,姚老师在他来拳的小臂上做了一个“蜻蜓点水”,这个教练就飞了出去。他起来后不明白怎么回事,要求再试,结果又飞了出去。
笔者:韩星桥先生做了没有?
崔老师:韩大爷对几个搞训练的年轻教练说:“你们跟我试,我就有一个要求,你不许往外跑。你要是往外跑,我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追不上你。你只要在这个屋里,我让你往哪儿倒你就得往哪儿倒。”
笔者:有人说姚老师保守,不教人,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崔老师:不是这么回事。和姚老师学拳的人很多,练养生练技击的。有时候大家围在一起提各种各样的问题。姚老师能说的都会一一解答。
笔者: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崔老师:我给你举个例子。有一段时间,一些朋友跟我一块练拳。姚老师知道我这个人讲义气,别人问我东西肯定会告诉他。姚老师就讲了一个故事说:过去有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发小儿。后来一个做了县官,一个成了大财主。大财主喜欢鸽子,家里养着很多名贵的鸽子。一天遇到了县官,两个朋友很久没见面了都很高兴,大财主就把县官请到了家里作客。县官看到大财主家里养了那么多鸽子,不住地连声称好。县官走了以后,大财主认为既然县官喜欢鸽子,挑选了两只最好的鸽子让家人给县官送了过去。过了不久,县官路过财主家,又来看他。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大财主顺便问起县官那两只鸽子,让他做个评价。没想到县官连声夸道:“味道非常好!”他给吃了。老师讲这个故事的意思是提醒我,这跟教功夫一个道理,无论多好的朋友,或是学生,他需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他本身不需要或是还没有达到那个层次,你把好东西给他,要么他是不需要,要么他是不珍惜,结果就把这个好东西给糟践了。姚老师跟我经常讲:“拳是道义之交,不是说咱哥俩好我就请你吃饭这样,这是两回事。两个人好你缺钱我可以帮你,但是说到拳我不能随便教你。”他不是保守,他是被误解。他跟我说:“有的人来给我买点东西看我,这是彼此之间的情谊。但是他今天来身上是这个‘一’的东西,他明天来还是‘一’的东西:但是他今天来想问我‘二’,明天来他又要问我‘五’。我是想真教他,今天只能给他说‘一点五’的东西,你必须功夫练到身上啊。我不能跟他说太多,说太多了他反倒会糊涂。这些人下功夫差,却老爱多问东西。我跟他说了他也不会明白。”他嘱咐我说:“你今后要是真想培养一个学生,他有一的东西,你就给他说到比一多一点的东西,他练不到身上你就不能再给他往下说了,这是真正的在教学生,真正的在传道,真正让一个人在拳术上成长。”我从1972年跟姚老师练拳,每一个东西必须练到身上,否则,姚老师每次总要强调。比如说意拳的三拳,这里面有很多变化,我一直练到1975年,姚老师就不再说了,他教人,看到你掌握了他就不说了,他所强调的永远是你身上的短处。他要把你的短处改变成长处,只有这样才能使你进步。就拿练功当中求的浑圆力来说,浑圆力简单的就是上下、前后、左右,你自己在练功过程中去体会、比较,你这六个方面肯定有最强的一面,也有最弱的一面。那么在练功中,你就应该明白我要追这个最弱的,要把它补强了,但是往往一般人的认识是,他这点强他就会去追这个强,他不管弱,结果就会造成两极分化,可是你要达到浑圆,各方面都得均衡,就不能整,不整就谈不到均整,不均整怎么能够浑圆?还有,像我在练“进步换掌”的时候,练了一段时间,我觉得可以了,就想往下练。可是姚老师就是不发话。“进步换掌”我练了半年的时间,当时我都快练不下去了。每天咬着牙,强迫自己练。有一天,姚老师看着我,终于发话了,当他说“行了”的时候,我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后来和人实战,包括我到国外教拳和那些人动手的时候,才真切感受到掌握“进步换掌”里面那个东西的重要性。想起老师当年的严格,我很有感触。他不是说你会了就行了,他要让你把那个东西练到“自动化”的程度。
笔者:现在很多人都说,姚先生当年拜王老为师,三年就成了,到了您这一代,为什么做不到?
崔老师:这个问题,姚老师跟我说过,他说:“瑞彬,你现在跟我那会儿不能比,我年轻那会儿一天到晚吃饱了就是练拳,什么都不考虑,根本不想钱的问题。你现在必须上班,你不上班就没人给你饭吃,你都这么大,不能老是靠父母。所以说,你又要上班,又要练拳,练成这个东西的战线就要拉长一些。我那会儿需要三年,你现在就要六年,有可能还会长一些。在这种情况下,你的毅力和意志就非常重要,如果经不起磨练,将来还是不成。”
笔者:前面您说了姚老师教您基本功的情况,在推手、实战上,姚先生又是怎么教您的呢?崔老师:那时候除了跟老师练,我家里、厂里还有一帮人,天天实战。有一次,在姚老师那儿练,他给我们看着,他说我:“你那么花哨干什么呀?你就按照基本间架去做……。”后来,他认为我基本功具备以后,才让我“活”起来。他跟我讲:“一开始必须要大刀阔斧,要果断。看着能打就打了,打不着那是后话。等到你具备了这个基础以后,你再注意细节。”
笔者:您能说说意拳实战的细节都有哪些吗?
崔老师:所谓细节就是手法暗示、脚法暗示、步法暗示和精神暗示。最高的就是精神暗示。当然还有神光笼罩的东西。有了这些你才能更细腻、更丰富、更饱满。姚老师跟我讲实战,地方大怎么去做,地方小怎么去找,对方急怎么做,对方不急又应该怎么去逼他。1981年以前,姚老师带我推手、实战比较多。1981年之后,他就隔一段时间带我推一次手,做做实战,然后给我讲里面的东西。有一段时间,姚老师给我规定在和别人实战的时候,三分钟一个回合,一个回合里只允许我出三拳,这三拳什么时候打不管,所以,在三分钟里,我每出一拳,都要做到稳、准、狠,他用这种限制的方法,提高我在实战中的步法、身法等等,提高我把握机会、把握火候、把握打击质量的能力。
笔者:姚先生带您推手、实战,都是真推、真做吗?
崔老师:对。他带我推手时候,我也是真推。一感觉有机会,我就发力,也想把老头儿给发一下看看怎么样(笑)。那时候年轻嘛。我刚一发力,姚老师就那么一紧,“哇”地一下,我就觉得跟有几百斤东西给我压瘪了一样。我刚有这种感觉,突然间这个东西又像被风刮跑了,“刷”地飘走了。所以说“力涨如海溢,身动似山飞”。那种虚实、动静、紧松,让人感到高深莫测。他带我实战,我也是真打真玩儿命啊。可就是打不着,踢不上。很多时候,感觉我的拳都挨上他了,可就跟摸了他一下似的,无从着力。看他的动作也不快。但是他的两只大手总是在你面前,无论你怎么动,怎么左闪右躲,上窜下跳,他就像事先知道一样,那两只大巴掌,永远在你眼前等着你,说打就打上了。经常有这种感觉,当我往前进步的时候,他往后一走,手跟着往后一拉,我的头不由自主地像被他的手拉过去一样,他的手一停,我的头就往他的手上撞,就跟被吸住一样。
笔者:敖石鹏先生生前曾经跟我说过这么一件事,当年气功热的时候,敖先生跟姚先生说起气功发功的事情,并问意拳有没有这个东西?姚先生不愿意谈这个外气的东西,见敖先生一再追问,就“咳”了一声,举起一只手,隔着饭桌,照着敖先生面部的位置,做了一个很小的发力动作。敖先生当时的感觉是被一个大纸团打了额头一下,吓了一跳。您跟姚老师那么多年,有没有接触到这个东西?
崔老师:姚老师一直不愿意谈这个东西,包括他写的书上都否定这个。他是不想让练拳的人陷入误区。其实,这个东西是有的。他是1978年跟我说的。当时我为了练拳经常泡病假,把很多东西都舍了。
笔者:您后来为了练拳辞职了是吗?
崔老师:那是1981年以后的事儿。当时在乡下那种环境谁也看不到这个拳以后能有多大出路。所以,姚老师跟我说发功这个东西,为的是今后我能够多一条生路。他说:“现在你年轻能打,你到了六十岁还去打啊。”所以他跟我说这个东西,对医疗治病很有好处。对这个我有体会。当时我们厂医院有一个叫张庆春的女同志,她是胃下垂。我说小张我给你治治。让她站在那儿,我给她发功。一开始还没有掌握到里面的那些变化。那个频率一直就很强,也就是三五分钟的样子,她就受不了了,就开始出汗站不住了跟要虚脱似的。我就让她坐在沙发上,我又放缓了去做,她马上就感到舒服了。现在有一些朋友身体有病,我也会用这个东西给他们治治,效果非常好。
笔者:您说过姚老师教人非常严格,那么在那些年里,姚老师跟您急过没有?
崔老师:急过。在先农坛训练的时候,有一次我和光子(姚承光)练实战,姚老师在屋里站在窗前看。我们俩正打着,姚老师突然推开窗户,对我发了火,他说:“瑞彬!你那是干吗呢?”我一听就愣了,不知道老师为什么冲我发火。这时,姚老师从屋里走出来,又说光子,光子刚一辩解,姚老师就急了,他说:“瑞彬不揍你,我揍你!……”然后,姚老师起急地说我:“瑞彬呐瑞彬,你现在不打他,难道你愿意看着将来别人打他吗?……”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姚老师在教拳时,不但对自己的学生严格要求,就是亲生儿子他也决不姑息。其实,他这样做也完全是为了光子的将来负责。在跟姚老师练拳的那些年里,虽然说姚老师骂我的次数不多,但是每当他骂自己儿子的时候,我就认为那也是在骂我,因为老师骂自己的学生,毕竟不像骂儿子那样张嘴就来,但是我心里明白,说光子练拳中出现的毛病,我也一定要注意,千万别让老师说的同一个问题在我身上重复第二遍。1982年的时候,我们正在先农坛集训。一天训练完了,姚老师叫住我说:“瑞彬,呆会儿你跟我走吧。上我那儿。”我说我还要去办个事。姚老师说:“你明天再办!”我一听,知道老师找我有事,就跟姚老师回了家。那时候姚老师住在马甸。在家里吃饭时,姚老师说起我在和练这个拳的一些朋友来往的事儿。他知道我这个人讲义气,别人问什么,我都不好意思不说。可是他认为那些人不正经练,老问东西,不能什么都说。姚老师说我:“你得听话!……”随后,我们说起先农坛的训练,他突然提高了声音说:“以后先农坛训练你就管!”我说有您在那儿呢。姚老师说:“谁要是敢不听,你就说是我说的!”从那以后,就让我在先农坛带着训练。后来姚老师到河南去,临走之前嘱咐我,他说:“瑞彬呐,我走之后,这儿你就盯着。如果有来交流的,你就出面。”果然,姚老师走后,有一位练拳击的来找,我和他进行了切磋,那天(薄)家骢在,他给当的裁判。切磋时,因为对方的水平较高,我出手就比较重,结果,意拳研究组的侯志华教练跟我急了,批评我不该出手太重。他告诉我,对方现在屋里躺着呢……。那时候年轻气盛,经常和人比拳。
笔者:很早就听说过意拳的穿透力很可怕。对于您和外人比拳,姚老师对您有没有什么规定?
崔老师:一开始没有。后来因为一件事,姚老师跟我急了。对我有了严格的规定。起因是这样的,1982年4月25号下午,石景山体育场进行散打选拔赛。当时我这个级别没有对手,所以我带着人现场表演了一下意拳的实战。比赛完了之后,人都散了。我们刚要走,石景山的杨(勇德)教练,过来跟我说,崔老师,有人要比拳。您看能不能跟他比一下?这时候,几个裁判也过来了,都对我说,崔老师您要是跟他比就别客气,这个人到处踢场子,刚才比赛时就嚷着要跟这个比跟那个比,特招人恨。我一听这个就同意了。那个人听说我要和他比,提出戴护具。我就带了一幅当时散打用的分指手套。我事先告诉对方,你有什么随便使,我今天跟你就用手,不用腿。一动手,对方开始晃来晃去,我前手做了一个向下、一个上挑的暗示,对方下潜的身体刚要起来的时候,我突然进步,一个削掌削在对方的肩颈上,他咕咚一下就坐在了地上,脸色儿煞白,大口喘着气,赶紧解护具。我就说他:哪儿有你这样的,这儿比赛着呢,你要跟这个比跟那个比你哪儿的呀……?我说了他几句,他也没言语。跟他来的一个朋友掺着他往外走,还没有走出比赛场地,他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他们把他抬到了传达室,躺了四个多小时。第二天在先农坛训练时,我就跟人说起这个事:让姚老师知道了。老头儿指着我,相当严厉地说:“瑞彬我告诉你,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许和人比拳!你要是把人打死了怎么办?别说他一个,他就是拿十个换咱们一个咱也不换!”他是担心今后我再鲁莽,出了事儿,那他培养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笔者:曾经有人说您是姚老师的打手?
崔老师:曾经有这么一说。我那时候和人比拳的机会要比别的师兄弟多。那是1981年,上海的《解放日报》发表文章,上海一位姓王的拳师自称1937年在烟台击败过“武林巨擎王芗斋”,影响挺大。姚老师让我跟厂里请假,带我到上海,找到《解放日报》编辑部,见到发表这篇文章的编辑程康宣。姚老师说:“据我所知,王老根本没有去过烟台。既然王说他打败过王老,我要当面和他核实一下。虽然在乡下十年我没怎么练,我也可以和他切磋。如果他有学生愿意交流,我也带来了学生,他们可以试试。”程康宣说,原来王跟记者说的要比登出来的文章邪乎的多,都被他删掉了。听到姚老师的意见,程说可以,回头就叫:“王老师,王老师……”,一看人没了。他说:“你们进来的时候王老师正在这里……”上海武协主席顾留馨和上海体院武术系主任蔡龙云先生征得姚老师的同意,二人共同设宴,请王前来和姚老师说清此事,但是王那天没有去。我们打听到王平时较学生练拳的公园,去找他们,到了那儿也没见到他们。后来,为了挽回影响,《解放日报》发表了张长信师伯介绍王老当年在上海传授意拳引起轰动的情景,此事就这么过去了。1985年姚老师去世之后,我去天津看望赵道新大爷,一进门,赵大爷就说:“小崔呀,辛苦啦辛苦啦。”我一听,就知道姚老师生前把我们到上海找王某某的事情告诉了赵大爷。我说:“我老师告诉您啦?”赵大爷说:“我都知道啦、知道啦。”我坐下之后,赵大爷说:“本来呀,你们去上海之前,你老师来天津,跟我商量这个事儿。我本来不同意你老师去找他。王老已经是故去之人了,咱们后人没必要因为这些事情跟他们(指王某某)计较。但是话说回来了,”说到这儿,赵大爷“咳”了一声,说:“谁让你老师他是扛这大旗的呢!”
笔者:现在网上、杂志上,又有人自称如何如何打败过王芗斋。
崔老师:我知道。说这些话的人都已经没了。对这个问题,我同意赵大爷当年的观点,姑妄说之,姑妄听之吧。其实,我不是说王老没有输过。任何一位拳术家都有不行的时候,谁也不是生下来就成啊。王老自己就对弟子讲过,他早年不行的时候,挨过的那些打,挨过的那些摔。但是你不能为了某种目的的瞎编,那些编故事的人,编都编得不圆。
笔者:客观地讲,即便是后来成为拳术家的那些人,一生之中也会有哪天身体不在状态,哪天轻敌没有注意而失手的时候。这种事情很多。很多人不肯接受师父、师祖们曾经失手的事实,是因为有一种感情在里面,认为师父、师祖失手了,我这一派就不行了。其实没有必要。因为,不管什么原因的偶一失手,并不能说明那些拳术家的功夫不行,那一派的拳不好。
崔老师:拳王阿里也不是百战百胜,但他依然是举世公认的伟大拳王。你评价一位拳术家功夫的高低和他在拳术上的造诣,你只要了解一下他现在留下的那些东西是什么,你就清楚他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我认为活着的人,你只要是真练拳的,应该把精力花在研究前任留下来的东西上,花在培养下一代人身上。得让他们成为能征惯战的人,经得起实战的检验,这才是正道。
笔者:武术不是纸上谈兵。
崔老师:对呀。虽然王老讲,技击乃末技,但你首先要具备这个末技,想成为一个拳术家必须有这个过程。有人说我是姚老师的打手,后来王玉祥大爷跟别人说:“瑞彬可不是光会打,他可懂拳,他在拳理上给我讲的很清楚。”1994年我和窦(世明)师叔到深圳去教拳,阿根廷的佟国藻、加拿大的汤汝昆师叔都带人过来。教拳从头到尾都有录像。这个录像又转给霍震寰先生,他又给我复制了一盘。这盘录像,后来通过韩嗣煌师叔转给(白)学政,学政又转给我。录像上有我的示范和讲话,韩师叔他们都看了。韩师叔把我叫到他家里,对我说:“瑞彬呐,以前跟你接触少,不了解,以后你要经常来,在实战上多带带他们。”
笔者:刚才说到您为了这个拳辞职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老师:1981年的时候,我和姚老师刚从上海回来。北京市要开展散打。吴彬要把我调过去搞散打,也就是后来的北京市技击研究会。可是我们厂说什么也不放。吴彬就给我出主意,说你只要能借调过来两个星期,我就有办法给你调过来。可是我们厂死活不放,我没有办法。后来见我实在过不来,吴彬才调梅惠志过去。
笔者:这应该是个发展意拳的机会。
崔老师:是啊。我当时要是一咬牙就辞职也行了。为了这件事我一直别扭,从那以后,我工作上就不再积极了。不久我就以各种借口不怎么上班了,几乎天天跟姚老师到土城练拳。那时候平时就我和光子。有时候普雷、小南他们也过来。荣子那会儿已经结婚了,不跟姚老师在一起住。敖(石鹏)大爷看我们这么练,心疼我们,就买些猪蹄、排骨、腰子,师母就给我们炖上,里面搁上点海带,给我和光子补充营养。要是腰花儿,师母就给我和光子一人炒一盘,必须吃。吃腰花儿还有意思呢,有时候姚老师高兴,等师母给我们炒完以后,他亲自下厨房也炒一盘给我,说:“瑞彬,你吃完你师母炒的,你再尝尝我给你炒的……”
笔者:前面您说过在先农坛体育场集训的时候,除了科研,姚老师曾经利用意拳的训练方法,指导过很多体育竞赛项目,您能具体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崔老师:1981年底、1982年初,北京市体委科研所成立意拳研究组,进行了大量的运动方面的试验,把意拳的训练方法应用到其他的体育项目之中去。修瑞娟那个“微循环系统是人的第二心脏”的科研论题,我们就帮她做了很多试验,证明她那个论点是正确的。还有,我们到国家体委,我记得当时有我、光子、高长有,在跑步机上,和田径运动员一起跑一千五百米。跑之前都做了血压、脉搏等方面的测量,跑完以后,看谁用最快的时间恢复到跑之前的状态。虽然我们没有运动员跑得快,但是我们已经尽全力了。我恢复得最快,用了四分钟多一点,就恢复到平静状态了,就用站桩和试力恢复。运动员用他们的方法需要十二分钟才恢复到平静状态。事实证明,恢复的时间越长,就越影响他进行大运动量的训练。姚老师帮助我们国家亚洲铁饼三连冠李伟男训练。他当时要想参加世界大赛,必须突破61米大关。那天,李伟男的比赛和训练录像拿到意拳研究组,让我们看。姚老师问我:“瑞彬,你看他有什么毛病?”我就注意看李伟男在铁饼出手的一瞬间。我说:“他的头折着呢。”姚老师一笑。凡是投掷的项目都一样,出手的一瞬间,你上下的力没有,离心力就减弱。这就好像一个车轴,轴弯了轱辘怎么转?姚老师帮助李伟男训练铁饼,当然是用意拳的训练方法辅助他训练。
笔者:都用了哪些意拳的方法呢?
崔老师:除了教他站桩解决他自身存在的问题,另外根据铁饼的运动形式,在他铁饼出手一瞬间之前的动作,就让他空着手做,手里没有铁饼就跟做试力一样。如果是右手拿铁饼,你的左手就要和右手呼应起来,你左手向外伸展的意识、意境的远近很关键。所以说,意拳的训练,不简单是在那儿站桩啊、试力啊。就说站桩一点,它已经是精神、生理、心理三者合一的训练了。这三者的关系也像一个圆,相互影响。在北京市体委科研所这段时间,姚老师是非常想通过这个契机,把意拳的训练方法,结合到现代体育竞技中去,帮助他们提高成绩。1981年的大年初三,那时候姚老师住在小关儿。中午吃完饭我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北京市体委和国家体委的两位负责人,正在和姚老师谈话。我就听姚老师说:“让我给你们训练拳击没有问题,我给你训练三年你要几块金牌?我给你训练五年你要几块金牌?你说个数。我没有别的条件,就一个条件,我训练就要听我的,你别给我派指导员。”
笔者:姚先生的“教练员中心制”在那个时候肯定行不通。
崔老师:所以,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以我现在培养人、训练人的体会来说,没有这个指导员还不行。因为人的思想工作最难做。但是,指导员要摆正位置,不能越俎代庖。
笔者:现在看姚先生,我认为在这方面,他的意识之新,视野之广,思想之超前,堪称中国传统武术的先驱。
崔老师:姚老师给射击队讲课,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射击的三点一线,决定了它前后是主要的,就跟人上下是主要的一样。举枪瞄准靶心的时候,枪肯定要上下左右地晃。姚老师就告诉队员,让枪口和靶心发生联系,拉上劲儿,这条线拉得越直,瞄得越准,这个劲儿拉得越强,晃动就越小,这叫“精神杠杆放大”。事实证明,那些队员后来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姚老师还给国家足球队讲课,给游泳队讲课,给举重队讲课。那时候除了训练之外,科研所经常让我们写一些关于“意拳如何结合到其他体育项目训练中去”的文章。国家体委科研所的游泳教练于仙贵先生,听完姚老师的讲课,对意拳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他也是搞研究的,他就跟姚老师学,把意拳的东西运用到游泳训练中去。至今他始终不忘姚老师的指点。后来他还不止一次地跟我说,让我有时间过去,一起继续研究这个东西。他到美国去交流都要说到意拳,这一点难能可贵。那会儿周日在小花园练拳,有一次姚老师给足球队讲完课,把我从小花园叫到荣子家,那段时间,练完了都去荣子那儿。吃饭的时候,姚老师对我说:“这个(指给足球队等讲课)今后我不能常去,你们要有思想准备,该你们去你们就去。”张立德曾经是咱们国家拳击界的北拳王。他对姚老师非常佩服。1980、1981年的时候,星期天他一有时间就去展览馆找姚老师,也跟我们练。我看见他每次见了姚老师都鞠一个九十度的大躬。张老师是货真价实的实战家,是大行家,也是紧跟时代发展、不断创新的拳术家,人家知道谁的本事大,谁是真功夫。他把意拳的栽锤,用到了他的拳击里。
笔者:在科研所怎么做实验呢?
崔老师:在科研所做实验的时候,我们身上插着很多线路,和仪器连在一起。我们都站撑抱桩,姚老师也站。我们站桩在仪器上显示的是一条起伏跳动的曲线,姚老师的就是这么宽(约两寸)一道带子,什么也没有。医生非常不理解,看一眼仪器,看一眼姚老师,看一眼仪器,看一眼姚老师……虽然姚老师就是那么一道带子,可是他头上在冒汗,说明他身体里在高速运动。在先农坛集训时,一位搞田径训练的贺教练看到姚老师光着膀子在那儿边走边练,不发力的时候,姚老师身上完全是松弛的,只要一有发力动作,他后背上就会立刻出现一条一条的肌肉。对此贺教练十分惊奇。带我去上海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洗澡,我看到姚老师的小腹真跟一个气球似的,非常圆。这里牵涉到三个层次的问题。一个是小腹松圆,一个是小腹常圆、一个是小腹实圆。
笔者:现在很多练意拳的人,他们并没见过王老,只是听说或是从文字的形容上看,都在追求所谓王老搭手就让人飞起来的那个力、那个东西,并为之津津乐道。您对这个现象怎么看?
崔老师:这样的追求并没有错。但你不要盲目地追求。你要明白那个过程是什么。这个过程就是训练方法。就好像咱们要上房,就得有梯子,梯子就得有牚儿。需要几个牚儿才能上房,是根据不同人不同素质来决定的。这是最关键的。如果说王老安了三个牚儿;姚老师给搁了五个牚儿;到了我这里,这梯子我可能给它搁八个牚儿。这也是客观规律。因为时代发展了,科学在进步,但是人在本能上却退化了。像意拳虽然重精神、重意感、重体认功夫,但它更重自然力的训练。人的本能退化了,功夫的提高自然就不如前人,所以就更应该在训练过程中,循序渐进,才有可能掌握这个东西,这是一个成长的过程。王老说:“一抬手、一提足,你要干什么?它的目的是什么?它的结果是什么?它的中间过程、现象,又是什么?”你从一开始不会发力,到你能发力,而且还能放人,这个过程是很重要的。
笔者:这里还应该有很多言传身教的诀窍。
崔老师:是。比如说我在乡下跟姚老师练技击桩的时候,对身体既要提拔,胸又要微含,总是做得不到位,姚老师说“你摸摸我这儿。”他在那儿站技击桩,我一摸他的心窝,立刻就明白了。再站,里面的东西一下就找着了。再比如姚老师给我们示范打沙袋,讲那个力怎么发。他说:“你们不但要看我打沙袋的动作,还要看我的神态。”就是他打拳发力那一瞬间的神意,你一看,再练就不一样了。
笔者:卜恩富先生曾经跟刘普雷老师说起王老和王老的那些弟子们。卜先生说:“王先生的弟子里。一个宗勋、一个道新,我惹不起,其他的远了打近了摔……。”北京的老一辈武术家们,很多人提起姚先生都以“拳阎王”称之,对姚先生在拳学上的造诣,十分敬佩。
崔老师(点头):姚老师的过早离世,对意拳的损失不可估量。否则,意拳不会是今天这种局面。当年,姚老师从和平里医院转到安贞医院的时候,因为之前霍震寰先生和姚老师已经商量定了,要拿出三百万给姚老师搞一个训练基地。姚老师住院以后,霍震寰先生还要继续做这件事。我和张(中)师叔、敖大爷三个人去看房子。看的是西单民族宫对面文昌胡同的一个院子,有四五间房子,院子一百多平米。当时,我们就想把这个院子买下来。后来,因为有一部分人提出来,要发展意拳,就要拿这笔钱以商养武,要拿着这笔钱先做生意。姚老师认为霍震寰拿出这笔钱就是为了发展意拳,要经商人家也不给你,你也不会经商。有一天我在医院陪着姚老师,他在病床上给霍震寰先生写信,我看到信上写着:“这笔钱就是为了发展意拳而用,不能乱用。没有我的话,这笔钱谁要也别给……”姚老师写完这封信,让我给发的。没有多久,姚老师病逝。这件事就放下了。
笔者:姚先生是壮志未酬。
崔老师:姚老师住院期间,我和光子、荣子、虎子(李鸿锦)、学政、魏玉柱,我们几个人每天晚上轮流值班。姚老师说:“咳,我这一病呀,也都耽误你们了。”所以,虽然他打着点滴,还让我们在一边练,他给看着。我记忆最深的就是做那个大的提按试力,姚老师说:“你还得放大……还得放大……再放大……哎,行了。”他告诉我:“你记住了啊,这就是鼓荡力。”那时候他跟我讲,以后那些老人儿我应该怎么去处,那些年轻一辈的我应该如何,这个拳里的每一个人都跟我说到了。看到姚老师已经快不行了,一天,有我和敖大爷在他身边。敖大爷说:“瑞彬,你还不问问你老师有什么交待的没有。”姚老师躺在床上,示意我跪在床前。他说:“该说的我以前都跟你讲了,我没什么可交代的了。”他说:“你要记住了,别松劲,好好练,就行了。”
笔者:我听很多人讲,姚先生之所以过早的去世,是因为那么多年,各种政治运动的摧残,精神极度压抑造成的。
崔老师:文革期间的残酷我们都经历过,而姚老师在拳学上有他的抱负和理想,由于那种历史的原因和环境的压迫,一直不能实施自己的抱负,那种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当时转到安贞医院的时候,好多老人儿(姚老师的那些师兄弟)在一起开会,大部分人都不同意动手术。我和一些人就主张动手术,我说:“动也得动,不动也得动。动还有希望,不动一点希望都没有。”结果最后决定动手术。动完手术之后,主治大夫把我、敖大爷、师母还有光子四个人叫出来,跟我们讲,要老师的病已经很严重了,不能动了。大夫只是给姚老师做了胃嘴儿改造,可以吃一些流食。让我们做好思想准备,姚老师还有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姚老师住院期间,北京市武协给予了姚老师大力的关怀,在用药上全力支持。因为有些药物是分等级的,像蛋白球蛋白,现在不算回事了,那时候非常紧张,不够级别不给你用。北京市武协就给开证明提供一部分,霍震寰先生也从香港买这些药物给姚老师。这样,姚老师从1984年的9月住院到1985年的1月11号去世,前后近半年的时间。姚老师去世的时候,我没在。这也是至今想起来让我负疚的事情。那些日子,赶上我奶奶也不行了,家里让我回去守着。我还跟光子说 :“老头儿这儿有什么事你赶紧通知我。”可能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吧,一忙,也找不到我了,所以老师去世那天光子也没通知我。我们给姚老师办完事儿后,老师兄许汝海在小花园见到我,一见面就骂我,他说:“你他妈跑哪儿去了?老师临死之前老念叨你,找你也找不着!”我听说那天在场的先是敖大爷、家骢、光子他们。快不行的时候,许汝海他们去了。让光子去马甸家里取东西,等光子回来后,老师已经没了。(说到这里,崔老师的神情有些黯然)。
笔者:我们换个话题吧,前面您谈了很多了,下面您能不能说说在先农坛集训时的具体内容?
崔老师:我们那时候训练是一个星期三次,下午半天,三个多小时。训练也是分几个阶段。开始要先站桩一个小时,然后做试力、走步。其它的不练。进入第二个阶段,还是站桩,这个时候的桩就跟前面的不一样了。站桩之后,开始打空拳,打进步发拳。那时候姚老师让我带着做,先是单手的,一个直拳、一个钻拳、一个栽拳,里面有三种变化。这之后再进行连拳、步法、身法,包括腿法的综合训练。练腿之前要压腿、踢腿、遛腿、做脚法试力。练腿的时候,一个球上下用弹簧或是皮条固定住,训练腿法瞬间发力的准确性和脆劲儿。接着又增加了打手靶。手靶分固定靶和移动靶。
笔者:意拳的打手靶跟散打、拳击的打手靶一样吗?
崔老师:不一样。打手靶的关键是看靶一出来你就打,还是靶出来看准了之后你再打。这也是反应能力和条件反射的训练。一开始也不要求你打多重。我以前老在跟他们(学生)讲,这就跟体育比赛打那个飞碟的状态似的,你在那儿端着枪,飞碟一出来你一抬手,就得听见飞碟被打碎的声音。再有就是你的步法、身法和手靶的位置等等,因为拿手靶的也要动。你能不能训练出来,那个拿手靶的人很关键。总之,它离不开上下、左右、前后的东西。打手靶之后又加上了反应训练。这种反应训练的要求是,我不这么做,你就不能那么做。比如说,我的手打你的头,不到你脑门的时候你都不能做出反应。不能说我刚一比划,你就做反应发拳。这才是真正的反应训练。那时候我们脑门的茧子都打得很厚。这样既锻炼了反应速度,又锻炼了人脊椎的承受能力。因为在做反应的时候,人是很整的。当然还有其它的好处就先不说了。后来又开始打沙袋。在打沙袋之前,又加上了独立桩和伏虎桩。两个桩各站二十分钟到半小时。等到都顺过来之后,每次训练的内容包括:站桩、打空拳、腿法试力、反应训练、打手靶、打沙袋。这些基本功都练完了之后,开始实战。刚练实战的时候,先不打头。都穿上解放军刺杀那种原始的钢板护
 楼主| 发表于 2009-2-8 18:07:29 | 显示全部楼层
听汤师爷讲,当年芗老在北京时与姚师爷住在一起。芗老患先天性的哮喘,一次去医院打完麻黄素回来就教姚师爷练拳,姚师爷心疼芗老,说先要芗老休息,教拳不急。芗老说,我不怕死,我怕死了把这身东西也一起带走了。

祖师风范,可见一斑。

前辈留下点东西不易,不管是什么学问,都是一代一代的积累,一代一代的流传,才有了我们今天所能看到,感受到,享受到的这些文明成果。

无论对什么,心存感恩。这是我们后辈应该做到的。

与诸位朋友共勉。
发表于 2009-2-9 04:57:06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转载 共勉共勉
发表于 2009-2-9 11:43:46 | 显示全部楼层
读后真是感慨。
为姚先生的精神感动,他自己教拳的一生,也就诠释了中国武学中“技术与文化融为一体的本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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